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胡广欣
过去一个月里，最受瞩目的港片是一部法庭片。吴炜伦执导、黄子华主演的《毒舌律师》于大年三十在中国香港上映，上映20余天，仅香港本地票房已高达9500万港元，创下香港电影史上港产片票房纪录。影片将于2月24日在内地正式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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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电影《毒舌律师》在全国开启13城点映，点映上座率高达72.4%，场均100.3人，点映票房突破115万元，获当日上座率和场均人次双冠。导演吴炜伦、主演谢君豪特意在点映当日于广州举办“先‘毒’为快”主题路演。首轮点映取得了不俗的口碑，影片的豆瓣评分从8.0升至8.1分。影片的二轮点映将于2月18日至19日举行。
黄子华演大律师，很容易让人想起多年前他的代表作《男亲女爱》和《状王宋世杰》。但《毒舌律师》并不搞笑，这是一个关于普通人如何对抗权贵的故事：名模曾洁儿被控误杀其亲生女儿，其代表律师林凉水因失误而导致她身陷冤狱，面对权贵家族的处处阻挠，林凉水坚守初心，要为曾洁儿讨回公道。
不是黄子华最具辨识度的喜剧，也不是港片中最受欢迎的警匪动作片，《毒舌律师》为何意外受欢迎？在影片上映前，导演吴炜伦，主演黄子华、谢君豪、王丹妮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的专访。通过他们的分享和解读，或许能窥见一二：这部影片是“文戏武拍”，通过精巧的台词把法庭戏拍出了热血感。更重要的是，导演吴炜伦借助片中人物之口，传达了一个非常朴素的道理：做人一定要凭良心。正是这一点引发了很多观众的共鸣。
《激战》编剧首执导筒，
拍一部动作戏感觉的纯文戏
《毒舌律师》是吴炜伦的首部导演作品。此前，他更为人熟知的身份是编剧，曾凭《线人》《激战》《寒战2》三度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的提名。一向擅长写动作片的他，导演处女作却是一部律政题材的纯文戏。
香港电影一直很少有主打法庭戏的作品，吴炜伦却对这个题材充满信心：“一是因为我们有大律师做顾问，影片的真实性很强；二是因为法庭片实在太久没人拍过了，很久不见的类型出来，更容易受到观众欢迎。故事还没写出来的时候我就这样跟老板推销我的想法，他也同意。”
法庭片通常场景单一，倚重对白，对剧本和演员的要求颇高。吴炜伦在《毒舌律师》中大胆做了一次尝试：“我们希望做出一部让大家耳目一新的片子，没有特效和动作，尝试只以戏剧推进和演员的演技来吸引大家。”
如何平衡戏剧性和真实感是法庭片的一大难题。吴炜伦坦言，他发现现实的法庭其实相当平静，缺少电影需要的戏剧性。在剧本创作阶段，担任顾问的大律师曾指出有很多场景是不可能发生的，但他决定保留。比如影片最后的重头戏，黄子华在法庭上慷慨激昂地控诉权贵玩弄法律制度。虽然现实中的大律师不可能在法庭上如此感情用事，但这一场戏却成为全片的高光时刻：黄子华连珠炮似地输出大量金句，让银幕前的观众产生极大共鸣。最终，吴炜伦把《毒舌律师》拍成了有动作片感觉的文戏，在观众的评价里，“跌宕起伏”“大快人心”“爽”等是高频词。
不过，《毒舌律师》并非完全脱离实际。影片聪明地利用真实的法律程序和法庭规则来制造“戏味”，让影片看起来更有真实感。比如，以往很多法庭戏都会出现双方律师站起来激烈辩论、甚至在法庭内走动的场景，但《毒舌律师》里的法庭戏却是一个人站起来发言，另一个人就坐下，如此你来我往，营造出独特的节奏感。这其实来自一条真实的法庭规则：双方律师不能同时站起来说话。此外，影片巧妙运用了程序正义这一原则，制造出影片的最大转折点：在法庭上，证据必须通过一定的程序呈堂，否则不予承认；影片中段，案件第一层真相已经揭晓，所有人都知道曾洁儿是无辜的，但那段最关键的视频却因程序问题无法成为合法的呈堂证供。黄子华用了一个非常特别的策略，在最后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用一部电影讲一个道理：
做人要凭良心
在这样一部纯文戏里，演员的表现对影片的好坏起到决定性作用。主演黄子华以“凶险”形容法庭片：“最后一场重头戏，加起来快10页对白。如果我只是把它忠实地读出来，不考虑怎么演得精彩，这部戏就失败了。因为这些对白里有很大的戏剧张力，演员要控制好节奏，把当中的情绪表达到位，不然它们就只是一堆文字。”
片中，黄子华扮演的林凉水一开始是个摸鱼怠工的职场老油条，后来因为得罪上司而离职，重新出来当律师，又因为自己的懈怠导致曾洁儿无辜入狱；他最终选择奋力弥补，不顾一切为曾洁儿翻案。黄子华把林凉水的每一次转变都演得到位，甚至有观众以“惊人”来形容他的表演。
黄子华并非林凉水的唯一人选，但从目前的成片看来，他是最合适的人。吴炜伦说：“我不想把林凉水写成那种很有正义感的正派人物。他贪钱、有点小气，在办公室政治中败下阵来所以有怨气，但后来重拾正义感。刚开始写剧本的时候，我对演员并没有很明确的想法，也考虑过其他一些戏很好的演员。但写完之后再看，我就想起了子华。他是公认的口才好，而且观众就喜欢看他坏坏的。”
《毒舌律师》的大部分场景都是法庭，剧组借用了香港北九龙裁判法院进行实景拍摄，“那里地方不大，很难打灯，而且很多窗户，我们的光线全靠太阳。拍摄安排其实挺赶的，每天我最怕就是太阳下山；如果哪天是阴天，我更加担心得不得了。”吴炜伦说，“很幸运的是，整个剧组配合度很高。我在业内这么多年，很清楚有时候工作人员和演员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我记得以前有一次跟其他导演合作拍动作片，有一个很简单的动作：枪摆在台面，演员要迅速拿起来，打开保险、指着对方。结果拍了接近30遍。而在《毒舌律师》里，每个岗位的人都很清楚自己的工作，他们帮我解决了很多问题，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吴炜伦不想把《毒舌律师》拍成一部娱乐至上的爽片：“我希望通过这部片传达一个道理：负责任和凭良心。虽然这条路可能会很难走，但我相信，无论多难，你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希望看完这部电影的观众能认同我的这个想法，可以抱着这个信念生活。”
▼主演自述
【黄子华】
林凉水的内心剖白，是城市打工族的悲歌
我跟导演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平时做运动的健身房。我很喜欢这个剧本，跟导演见面的原因是想暗示他：现在我们见过面啦，你不能不用我啊。
《毒舌律师》把传统的戏剧模式运用得很出色，产生很大的张力，让观众可以很容易理解和投入。拍摄期间，我从头到尾都演得很过瘾，这对演员来说非常难得。我最喜欢的是跟林保怡饰演的陆定恒在球场谈心的那场戏。林凉水因连累曾洁儿含冤入狱而自暴自弃，不仅是因为他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还觉得自己“衰到贴地”（粤语，指倒霉到家）：他原本想傍上有钱人，没想到却被摆了一道。我觉得许多人都会对他的这段内心剖白有共鸣：刚出社会的时候，觉得自己有点才华，所以不愿意混圈子；多年之后，他想混圈子了，却发现自己其实没有这个能力。回头一看，他连当初在哪一步走错了都不知道，突然就发现自己坐在旺角球场，一无是处。这简直是城市打工族的悲歌。
最难的一场戏是说福建话。我练了好多个星期，现场还NG了一次，但其实现场没人听得懂福建话！是我自己提议加上这段福建话的，这个设计让林凉水的草根形象更有质感。
大家都觉得林凉水这个人很毒舌，这都是导演的设计。比如一开始林凉水不愿意出庭工作的那段，原本拍了一个没那么毒舌的版本，结果导演要补拍一个更毒舌的版本。我跟他投诉过：对位高权重的人毒舌，叫侠客精神；对下属毒舌，那真是个坏人了。结果导演还是用了后一个版本。还有一场戏，林保怡饰演的陆定恒说了一句得罪林凉水的话，结果林凉水反击的台词有两页纸！而且导演早上才把台词给我，下午就要拍，我好害怕！不过后来他可能良心发现，删了这场戏。
（导演回应：不是良心发现，只是因为时间太长了……)
【谢君豪】
跟黄子华对戏，有种高手过招的默契
我饰演的金远山是曾洁儿案的主控律师。他非常讲究专业操守，但子华演的林凉水却喜欢出怪招，我一开始觉得他是法律界之耻。但在最后一场戏里，金远山好像跟林凉水“联手”了，很多人以为金远山变了，但我不这样认为。他不是帮林凉水、也不是可怜曾洁儿，而是当专业守则和维护公义产生矛盾时，他选择了后者。他在最后对林凉水说的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心声：“我觉得自己今天很不专业，但我宁愿被人笑，也不愿意被天收。”
拍摄的时候，担任剧组顾问的大律师跟我说，这宗案件到最后，每个人都可能无罪。因为片中的官司只是为曾洁儿平反而不是审判反派，坏人到底有没有得到法律制裁还是未知数，但金远山确确实实违反了专业操守。电影没有交代金远山在官司结束后的遭遇，但我相信这件事会很麻烦，应该要写很多报告来交代事件。
第一次跟子华合作，太过瘾了。我最深的感受就是他有着极强的演员自觉，一到现场他就在林凉水的状态里，我也自然变成了金远山。我跟他有一种行家里手互相过招的默契。比如第一场对手戏，根据他的表演，我故意把声音压得很小，表现出金远山很不齿林凉水，觉得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击败他。可是到了法庭戏，他的气场变了，我当然也要把气势提上去，声音变得比较大。
参演《毒舌律师》是一次不错的经历。我以往很少演律师，这次学到了很多。在围读剧本和现场排戏时，我也了解到很多法庭的规则，这些规则帮助我找到了法庭戏的节奏。另外，我也去法庭旁听真实的审讯过程，原来律师也有着不同的风格，有的人穿戴得整整齐齐，有的人就很随意，跟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很不一样。还有，这部戏的对白连我都觉得好难背，有很多专业的术语，还要注重逻辑，是绝对不能即兴发挥的。必须对台词有200%的熟练，才能在现场发挥出100%的气场。我采用了一种“地狱式洗脑背诵法”，把台词录在手机里，吃饭做运动都在听。
其实当律师和当舞台剧演员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法庭里没有扩音麦克风，律师说话一定要字正腔圆，才能让法官、陪审团、旁听席的观众都能听清楚，他的话才有说服力。这一点跟舞台剧特别相似。很有意思的是，拍完《毒舌律师》之后，香港的大律师公会邀请我去给他们的律师做演技培训，就是为了让律师们在法庭上更好地表现。没想到我在电影里演主控官，跳出电影，我还能教真正的主控官表演。
【王丹妮】
每个角色都是一段新的人生，我仍在不断学习
曾洁儿这个人物有很多变化。她曾经是个名模，突然遭遇失去女儿、自己变成阶下囚等打击。我需要想象自己正在经历她的人生：遭遇这么多打击之后，她会怎么想？当她决定翻案后，会怎么做？知道真相之后，有怎样的反应？
电影里有一幕，曾洁儿坐了两年牢之后，在探视室再次见到林凉水，整个人的状态都跟之前很不一样，头发和皮肤都没有光泽。我觉得这两年里，她在监狱里一定经历了很多。她之所以答应见林凉水，不是因为她还期待翻案，只是纯粹想看看这个害她含冤入狱的人要如何面对她。
最后一场法庭戏是最难的。拍摄时先拍子华的镜头，再拍我的。我在一旁看着子华说出那一大段法庭独白，太震撼了。我忍不住眼泪一直流，又怕影响到拍摄，只能尽量控制自己。到了我的部分，子华其实可以收工了，但他还是把那段戏重新给我演了一遍。我一路听、一路吸收，一路被他牵动着情绪，很自然就演出了那种情绪大爆发。演完之后，我累得跟打完十场网球赛一样。
这次跟很多前辈合作，我当然会偷师。比如君豪哥会在一些平台用粤语讲故事，我私下会去听，学习他如何把粤语的咬字、发音和节奏拿捏得恰到好处；子华拍摄的时候，我就是VIP观众，近距离欣赏他的表演。当他们愿意主动分享经验，我立刻就会竖起耳朵听。
去年拿到了金像奖的新人演员，但拿奖不是我的目标，我希望能够塑造出令观众印象深刻的角色。每一部戏都会有遗憾，但就像当年智叔（廖启智）教导我的一样，让这些遗憾变成动力，继续走下去。《毒舌律师》是我的第二部电影。每个角色都是一段新的人生，我仍然在不断学习。希望我还能有第三部、第四部、第五部电影，让大家看到不同面貌的王丹妮。(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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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邵梓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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