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巴厘岛命案关注度很高。
俨然又是一次全民赛博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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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网上信息真假难辨，警方调查还在进行中，鱼叔不想多加猜测。
其实，在没有网络的年代，也有过很多全民参与讨论的奇案。
它们留下了丰富的档案，成了许多影视剧的灵感来源。
鱼叔的奇案专栏第二期，就来聊一部香港奇案片。它的卡司阵容强大。
吴镇宇、叶童两大实力派演员同台飚戏。
上演了探监现场，隔着玻璃神交的名场面。
导演查传谊凭此片提名金像奖最佳导演。
骇人血案背后，是深不可测的人性。
即使30年后回看，依然令人叹服、发人深省——
《溶尸奇案》
影片改编自香港十大奇案之一的「空姐溶尸案」。
1993年上映时，此片就引发了舆论地震。
一方面，作为一部限制级电影，有太多高能画面。
既有赤裸香艳的情色场面。
也露骨还原了砍人、溶骨等暴力、血腥的细节。
主演吴镇宇曾表示，这是最不想让儿子费曼看的一部自己的作品。
另一方面，影片毫不留情地抨击了当时香港的司法制度。
片中所指真凶原型黄大卫，现实中被认定无罪。
据传，影片拍摄时，黄大卫就给导演打勒索电话，试图阻止拍摄。
上映后，黄大卫更不满电影的含沙射影，一纸诉状将片方告上法庭，还引发了停映风波。
但导演表示，他在警方的帮助下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资料，已经借由电影还原了真相。
那么，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案子？
1989年，香港沙田作壆坑村。
一幢楼房里，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
警察接到「有人制毒」的举报后抵达现场。
可是收缴毒品后，臭味仍在。
循着气味走到三楼的浴室里，可见一个大得诡异的铁箱。
开箱后所看到的画面，让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那是一具被化学药水浸泡着的女性残尸。
一半身体已经完全溶化，只剩下黏连着部分腐肉的骨骼。
头部完全成了骷髅，留有一个未被溶尽的眼球。
案情重大，警方第一时间逮捕了当时还在楼里的两名住户——
汪大伟（原型为黄大卫）及其女伴Kitty（原型为余慕玲）。
经调查得知，死者是28岁的空姐Brenda（原型为黄芷君），也是汪大伟的女友。
显然，这是一段三角恋。
汪大伟原本和空姐相恋，后来劈腿Kitty。
空姐外出工作时，汪大伟经常与Kitty厮混在一起吸毒，还欠下巨额债务。
空姐死后，警方发现她的多张信用卡第一时间被刷爆。
自然，汪大伟和Kitty成了主要嫌疑人。
经过多天审讯后，警方得到了第一份供词。
Kitty说，她当时因吸毒昏迷了过去，醒来后得知汪大伟杀死了空姐。
她只是在汪大伟的胁迫下，帮忙处理了尸体。
但汪大伟却拒不承认，坚称他和此事完全无关。
邻居给出了关键性证词，与俩人的供述都有所出入。
据他回忆，案发当晚，听到两个女人激烈争吵的声音，后来有一个男人试图调和，但感觉在有意偏袒一方。
此外还有诸多证据使警方更倾向于认定，汪大伟和Kitty这对「毒侣」为钱合谋害死了空姐。
最终，陪审团裁定，汪大伟和Kitty双双犯有故意谋杀罪，被一齐判处死刑。
此案乍看毫无悬念，不过是一段三角畸恋引发的悲剧。
但谁也没想到，三年之后，来了个惊人反转。
案件重审，Kitty修改了供述。
她将罪责全担到了自己身上，声称是自己失手杀了人。
更离奇的是，三角恋中又加入了另一个女人，叶童饰演的莎莉。
她是为囚犯做心理疏导的基督教社工。
谁也想不到，她居然与狱中认识的死囚汪大伟互生情愫，陷入热恋。
在探监时，俩人旁若无人地隔着玻璃相互抚摸、接吻，交合。
还在牧师的见证下，在狱中结为了夫妻。
庭审现场，莎莉一直深情脉脉地望着汪大伟，祈祷他能脱罪。
法官做出裁决前，她冲到庭前跪地发毒誓：
「如果我老公是杀人凶手，我就横尸街头。」
这是什么离谱的走向？
但现实就是如此让人大跌眼镜。
莎莉真心相信汪大伟是无辜的，也是发自内心地爱着汪大伟。
回到恋情起点，她最初本是为Kitty做心理疏导的。
彼时，狱中的Kitty情绪低落，还有自残行为。
因为她之前给汪大伟写了很多信，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想到即将面临死刑，不甘心这样憾然离开。
「他一定很恨我。」
莎莉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才能帮到Kitty。
在Kitty的请求下，决心替她当面质问汪大伟。
探监室里的汪大伟对此感到相当不耐烦，他拒绝回应Kitty，也不愿和莎莉深入沟通。
在莎莉的不依不饶下，他才终于说了句：
「我当初就是因为帮她，才变成一个死囚的。」
他告诉莎莉，他没有杀人也没有溶尸。
按他的说法， 他一直把Kitty当普通朋友。
但对方要的太多，渐渐地，Kitty完全把自己当成女主人，每天赖在他房里。
最后事情难以收场，女友和Kitty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他那日昏昏沉沉吸毒，根本没意识到，居然闹出了命案。
他说，他并不是两个女人争抢的对象，更像是一个玩物。
Kitty自己是有家室的，和他只为寻刺激。
女友空姐在外也有别的情人。
她俩只是一时咽不下气，为了面子才互相出手。
汪大伟说得情真意切，让莎莉有些动容，对他生出怜悯。
作为基督教社工，她有意想挽救这个可怜的灵魂。
所以，在那之后，他们经常在探监室互诉衷肠。
时间久了，莎莉愈发觉得，汪大伟不可能杀女友，他更像个单纯、深情的男人。
他对死去的女友用情很深，一直在狱中自责、忏悔。
还挂念着她最喜欢的书，请求莎莉将一本没读完的书帮忙烧去。
一来二去，莎莉对汪大伟产生了感情。
晚上还住在汪大伟的家里，毫不忌惮凶宅的邪煞之说。
当然，她不是完全没有怀疑过汪大伟。
但这种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她想不出对方有什么理由骗她。
何况汪大伟曾一度主动切断这段感情，说自己是个死囚，没资格再与别人相恋。
这让莎莉更坚信他的人品，反而义无反顾与他结婚，表明态度。
也正是社工莎莉扭转了案件结局。
在她的推动下，神父以教会名义上诉，案件被重审。
也如她所愿，庭审现场，更多证据指向汪大伟的清白。
比如，铁箱里只有Kitty一个人的指纹。
还有，空姐被害当晚，航空公司接到替她请假的电话，声音是一个年轻女子。
以及最关键的一点，汪大伟说自己虽然在房间但什么也不清楚。
有医生证明，他患有严重的鼻窦炎，房间里的腐尸味闻不到也正常。
最具决定性的证词自然是，Kitty当场承认杀了人。
她说那天晚上，空姐来到家中，有意宣誓主权挑衅她，残忍地将她的狗杀死煮了。
这激怒了她，俩人扭打在一起，互殴时她失手将对方杀死。
最终高院做出裁定，汪大伟谋杀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汪大伟真的是清白的吗？
一直侦查此案的警察，坚信这绝不是真相。
最早他将空姐遇害照给汪大伟看时，对方面色从容，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多年来，他根据大量信息推演出了真相，只是缺乏关键性证据。
但他后知后觉，最有力的证据，正是莎莉烧掉的那本书，书的封面写着银行卡密码。
他认为，汪大伟利用了两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有意挑动她们互相憎恨。
他的推理中，当晚汪大伟将Kitty的狗煮了，栽赃到空姐身上。
Kitty没搞清楚就一气之下将空姐打晕。
但她不知道，空姐当时并没有死。
后来，汪大伟从她身上倒下硫酸时，对方痛到跳了起来。
汪大伟在这时给了她致命一击，那才是空姐的真正死因。
这才能把所有的证据链拼凑起来，也解释了此案最大的疑点——凶器。
Kitty说自己失手杀死了空姐，可不清楚凶器。
但法医发现空姐的头骨有极深的裂痕，明显是大型利器所伤。
实际上，汪大伟害死空姐后，又指使Kitty做了善后工作，完全撇清了自己。
如果能找到Kitty入狱前给汪大伟的信，或许可以证明这一猜想。
那天夜里，莎莉做了噩梦。
起床后，发现汪大伟在厕所烧东西。
她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没有杀她吗？
对方没有说话，扭头看着她，露出一个复杂难解的表情。
故事戛然而止。
影片结尾，出现了一段让人细思极恐的话：
「根据香港法律，任何上诉成功人士均不可再被同样罪名起诉，除非自认有罪，并要有……足够证据证明自己有罪。」
现实中，1998年，黄大卫（汪大伟的原型）与莎莉离婚。
「空姐溶尸案」有两个版本的电影改编。
除了《溶尸奇案》外，还有一部《郎心如铁》。
两部是同年上映的。
但，《溶》即使闹出禁映风波，当年票房、口碑也是碾压《郎》的。
主要是剧本原因，此片立意更高，人物塑造更为丰满。
尤其是吴镇宇饰演的第一被告的形象。
因为这起案件最让人迷惑的地方正是黄大卫本人。
人们无法理解，他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么多女人死心塌地爱她。
愿意替他杀人、包庇恶行，甚至在他已经成为死囚的情况下与他结婚。
《郎心如铁》给出的解释简单粗暴，因为三个女人都爱得痴傻。
片中，黄大卫是个教科书般的渣男、瘾君子、变态形象。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滥情、贪财的一面。
劈腿后，会当面对女友说，「我骗你们也骗得很辛苦啊。」
影片落在浅显的主题——远离渣男，拒绝恋爱脑。
但要知道，这可是一桩血淋淋的命案，而且还是溶尸这种突破底线的罪行。
毫无疑问，吴镇宇饰演的变态汪大伟更具说服力。
他很像后来的经典悬疑片《一级恐惧》里的爱德华·诺顿。
活灵活现地演绎了一个深谙伪装自我的精神操控大师。
先立文质彬彬的绅士人设。
Kitty工作被刁难时，他主动为其解围，两人由此相识。
当对方深陷爱河时，他的态度又有意变冷。
对方离开时，他又深情挽留。
狱中，对社工莎莉也是这一套。
他狠心提出分手，但莎莉离开后，他又疯狂写信，说自己很痛苦，想和莎莉一起生活却不得。
实际上，自始至终都在暗示她救自己出去。
众所周知，PUA最常通过打压、霸凌的方式操控受害者的情感。
但汪大伟让我们看到，PUA不一定表现得这么强硬直白，它也可能是策略性的欲擒故纵、温水煮青蛙……
而这样的PUA，更为隐秘难以察觉。
此外，现实中的黄大卫还有一个特殊身份——
他是美籍华裔，富二代。
父亲是富商，母亲是资深设计师。
13岁留学加拿大，后来入了美国籍。
30岁时，父母双双因病去世，留下一笔巨额遗产。
他一直没有正经工作，拿着遗产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他吸毒、赌博成瘾。
父亲去世不到半年，他已经将财产挥霍一空，还变卖了父母的房子，租住在案发的洋楼里。
当初主动勾搭女受害人时，所穿的名牌衣服、开的豪车，都是租来的。
他的地下情人根本不止两三个，骗那么多人的感情只是为了骗取钱财，买毒品、还赌债。
受害空姐是他唯一承认的女友，也是因为她收入较高，能给他从其他地方带毒品。
如果说黄大卫用狡猾的伪装蒙蔽了人们的双眼。
他「多金」「贵公子」的身份可以说又给他戴上了一层面具。
即使知道他千金散尽，人们依然被他的谈吐、见识吸引。
落魄、风流反而成了让人怜惜之处。
警方曾发现空姐写给黄大卫的一封信。
信中写着「借给你的5万元不用还了，就当是我无法全身心照顾你的补偿吧。」
这种畸形的亲密关系，当下也屡见不鲜。
互联网的舆论环境中也可见，人们对富二代、公子哥还是有种天然的滤镜。
很多杀猪盘也利用了这一心理，包装成富二代形象，骗财骗色。
影片更巧妙之处在于，让观众代入的是受害女性心理。
黄大卫自己的内心世界是完全封闭的。
我们更多只能借助受害女性的视角认识黄大卫，看到的都是他的深情和无辜。
也因此，一直到最后，我们都无法确信他到底是不是凶手。
当完全被这一角色的人格魅力迷惑时，我们不会居高临下地审判「恋爱脑」，反而能最大程度上共情受害者。
而且再回看，会发现很多细节都有所暗示。
汪大伟一开始对莎莉没有兴趣，当时他的表现极为自我，面露凶色。
但转折点是，他的目光自下而上扫过莎莉的身体。
当看到对方是一个年轻单纯的女孩时，立马动了心思。
开始主动倾诉他内心的孤独和悔意，迎合她的基督徒身份。
照理说，人因过度感性失去判断力，酿造恶果，这本是法律存在的必要性所在。
但影片又用混乱的庭审现场和出人意料的结局，抨击了香港当时漏洞百出的司法体制。
是生是死，全靠口供翻案，陪审团也凭直觉给出意见，还荒唐地用宗教信仰为他脱罪。
当汪大伟说出「法律是公正的」时，讽刺意味十足。
比溶尸这一行为更惊悚的是，做出溶尸一事的人还被人盲目地爱着，还被社会糊涂地包容着。
他携手新婚妻子回归家庭，走向社会，再也不可能走上被告席。
这一刻，故事彻底冲出了现实。
恐怖感经层层加码，也由此直顶高潮。
当我们发现，黄大卫的形象愈发熟悉时，所感到的渗入骨髓的寒意。
这，才是此案真正奇诡之处。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