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资料图】
今晚聊最近刚完结的新华语剧《不良执念清除师》。
这部剧虽然标着我们熟悉的爱奇艺的logo,但因为属于国际版爱奇艺的内容,整个班底也是中国台湾的班底,所以按理是不会在我们的社交媒体上投入多少宣传的那种华语剧。
但意外的是,在几乎没什么官方宣传动作的前提下,这部剧热度一直在上涨,高居豆瓣热榜前三整整一周,我们后台的催促也已经持续好多天,口碑也很好,一度豆瓣上9,现在完结后也稳定在8.9 的高分。
这让我们好奇了起来,一部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奇幻小剧,怎么让大家这么着迷?
点开看了几集,我才终于明白,重点其实已经不在剧了,而是这部剧里的双男主。他们不是以往大家嗑的CP里的男男恋爱,这部剧更没有同性元素,耽美走向,只是因为编剧用了各种手法,把他们两个从各自的人物设定,到互相的人物关系都写得非常精彩,让人不得不嗑。
正好,我们一直没写过怎么把一对CP写的出彩,今晚就拿这部剧作为例子,来聊聊这件事。
《不良执念清除师》
一
我们为什么会嗑?
至于说它为什么那么好嗑?我觉得有两个方向。
一是因为模糊,模糊就给它带来了无限的可能;二是因为轻松,轻松带来了我们去谈论它的环境。
模糊是这部剧的拍法,它抛弃了所有感情的定义,给角色以及角色之间产生的情感充分自由生长的空间,自然也就给观众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
它讲的是一个三人组组团去化解人留在这世间的执念的故事,采用了两男主一女主的经典配置,其中蒲一永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也是曹光砚曾经在学校的死对头;曹光砚是一个傲娇学霸,性格冷淡,很少与别人主动建立友谊;女主陈楮英是一名警察,因工作原因她卷入了蒲一永帮助执念解脱的事件。
在这种配置中,它突破的一点在于,无论是男男还是男女,导演都没有设置任何的爱情线,即便是被反复嗑的双男主,导演也只是去拍摄二人从死对头到互相理解再到互相依赖的过程,在过程中生发出自然而然的感情。
这样真实细腻的情感递进其实才是大家去嗑的源头,这话说出来已经有些老生常谈了,但这仍旧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
不要试图去定义感情,只需要呈现情感本身就好,这样就会产生一个很好的效应,因为观众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自己给这段感情以定义。
当我们了解了这些创作的思路后,接下来才应该去看导演如何依靠拍摄手段表现两位男主之间的情感。
首先她很会自然地过渡,给感情的递进创造出合理的动机,这就在剧情上变得无比顺畅,避免了绝大多数人吐槽的双男主剧在剧情上刻意“卖腐”的问题。
什么是“卖腐”,倘若当陈楮英因升迁过于兴奋抱住蒲一永,这时候光砚做出吃醋的表现;当蒲一永看到光砚面对那个高中生娃娃脸红开心,他因为吃醋不愿帮娃娃化解执念,这才叫刻意卖腐。因为它在打情感的擦边球,试图制造一种隐晦的爱情状态,这种爱情的到来毫无逻辑。
而那些让大家嗑起来的剧情,其实背后都有合理的逻辑在。
一永和光砚一起去游乐园“约会”,其实是在盯着带走路障小孩的父亲,光砚之所以那么开心,是因为他从未去过游乐园,这里也带出了他傲娇的性格。
还有所谓的“同床共枕”,也是因为此时他正在怀疑是不是这些执念害了他家人,但娃娃的执念又每晚都在楼下盯着蒲一永的家,作为一个“高中生”他当然会犹豫与恐惧,去找光砚睡觉自然是顺理成章的选择。
重视剧情的逻辑自然也从侧面让两人之间的情感完成了自然的流动与升温,比如在两人去游乐园时,光砚因为第一次玩这些娱乐设施兴奋不已,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是蒲一永始终盯着目标对象,才不至于无功而返。
还有数次当蒲一永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是光砚出面进行解决。两人就这样逐渐依靠对方补足了自己的缺陷,很自然地会产生一些羁绊。
在这种羁绊下,在蒲一永需要帮助时,就理所当然地去寻找光砚;而光砚甚至会找蒲一永帮助制定自己的生涯规划。两人逐渐完成了从死对头到相互依赖的过程。
再者是导演通过镜头去表现两人的贴近,从而营造出了一种极具朦胧感的氛围,它可以让大家自由代入想象出无数种可能。
比如在父亲家暴那一集,蒲一永和陈楮英已经到了工厂内,此时匆匆跑来的光砚很自然地跑到一永的旁边贴近,在视觉上两人靠在一起。
在解决完林永川的执念后,一永为那些流浪汉写下他们自己的名字,即使脑子不好的他也有如此善良和细腻的一面,而光砚就在一旁定定地看着他。
还有剧的最后一集,一永从楼上摔下,光砚第一个跑到他身边,先是拿手指颤颤巍巍地测试他颈间脉搏的跳动,确认后开始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接着看到一永瞳孔涣散后发疯一般地去按压胸口,试图救回他;最后就是一永咳血,光砚凑近他的脸颊感受呼吸。
在这极重的一段戏里,镜头从抖动到稳定,画面从急促的剪辑带来的紧迫到放松后平稳的呼吸,它的节奏始终是跟着光砚的情绪和行动在走的,这些视听的方式协助完成了朦胧氛围的塑造。
当这种氛围自然形成,接下来无论是把它想象成友情还是爱情,都只是看剧人的情感投射而已,这是一种较好的留白。
二
我们为什么不行?
以上这些都只是在剧的内部去讨论表现方式,从剧外来看,虽然它没有刻意地去拍男男,但大家依旧在往BL的方向去嗑,甚至有很多人问这是不是一部耽美剧?
基于这个维度,就算这部剧不算耽美,我觉得仍可以把它放在“男男”创作的议题中进行讨论。
在这个讨论中,不能忽视的一点,也是整部剧带给我的最大的感受,就是轻松感。
这个轻松感不止体现在它对人的执念这一主题的表达上——剧中的核心之一就是要学会放下执念,放过自己。还体现在对男男之间朦胧情谊塑造的空间上。
它提供了一个对我们而言像是真空的环境,我之所以说它真空,是因为我觉得如果把它放在大陆,似乎有些违和与不适应。
这当然不是说大陆完全没有可以生发出这些故事、这些被大家嗑到的“同性甜蜜情感”的空间,而是说在我们的强调男男CP的影视剧中,我们的甜蜜大多要背负着恩怨、压力与道德困境。
比如《光·渊》中裴溯自幼有着严重的精神创伤,骆为昭就是他的一线光明;《陈情令》里的魏无羡经历过前世的惨痛,今生因为有了蓝忘机才能携手面对那些残酷的真相;《镇魂》里的沈巍甚至等了赵云澜一万年......
我们在谈到同性的CP时常常在说互相救赎,彼此背负着血海深仇,每个人都有着自己隐藏的秘密,然后用苦大仇深去为爱情装点,似乎只有在这样的叙事里才能凝聚出最深的感情和爱。
但是在《不良》里我们很少看到这些。妈妈一个人支撑家里两年,丈夫去世,公公和儿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而当蒲一永醒来后她仍然告诉他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剧情也没有通过表现妈妈的辛苦来给蒲一永预设什么亲情压力。
光砚这边,父亲失去工作,两人只能租在一个老太太家里,爸爸开个小摊卖什么赔什么,但这些表面上的苦呈现出来就够了,不需要让它作为压力去负担给主角。
甚至妈妈说着“我看到光砚在跟你告白”的时候,也只是作为玩笑呈现,没有如临大敌。
比起这种轻松的表述,大陆的沉重叙事与其说是对爱情表达的不自信,我更愿称其为一个必经的阶段,这其实隐含着我们社会中存在的焦虑,因为同性之间不被承认,没有法定的承诺,所以必须要用这些极致的忠贞、反复的确认、命定的唯一来坚定彼此的选择,也坚定在屏幕前嗑CP的我们。
在1986年,祁家威与同性伴侣去台湾立法院申请公证结婚被驳回,理由是“同性恋者为少数之变态......违背社会善良风俗。”由这件事启,台湾的同性平权拉开了序幕。
而同年台湾出现了第一部同性电影《孽子》,它改编自白先勇的小说,讲述了一群被家庭和社会遗弃的孽子,黑暗、伤痛,写尽悲凉。
一直到九十年代,这时期的台湾同性恋行为依旧被斥为变态,他们面临警察的围剿,社会的打压,《爱情万岁》《河流》成为这种现实的忠实记录。
到了《蓝色大门》出现的时候,同性之爱已经成了一个青春期学生生理和心理上的涌动,以清新的姿态再次出现在银幕上,台湾的社会也已经变得无比开放。
直到当前的《不良》,纵然它没有去表现同性之爱,但是当父母可以自然地调侃二人的关系时,我们会想到他们此时的社会背景,那么这种轻松的氛围才会有所支撑,成为一种可以被再现的真实。
影视的发展绝对不仅仅是横生的乱刺,它的创作无法不受时代的影响,就必然会有那么几部顺着时代生长的纹理,长出自己的方向。
当我们去分析导演如何去拍男男,探讨为什么这里面的CP自然且不腻时,我一直在想着能不能把这样的方式应用到我们的耽改剧上,让大家不要再为卖不卖腐而争吵,只关注最简单的情感,然后看从这份情感里能够生发出什么。
但当我刷到B站的一条视频,内容大概是感叹这部剧里有四个男演员都曾“下海”拍过同性题材的片子。
我打开评论区,看到有人用繁体字写了一条评论,她说——
“其实我们这里似乎没有下海这种说法,这里很多演员,不论男女,都演过关于同性感情的戏,因为演员是看剧本和剧情去决定要不要演,同性或异性都一样。”
当然台湾是有“下海”这个说法的,在台湾的一档综艺《大学生了没》里有一期,谈到了大陆和台湾“下海”的不同,他们指出在大陆的“下海”是经商,在台湾的“下海”指女生一时失足,到了特种行业,暗含着一种歧视的味道。
即便是这部剧,我在豆瓣讨论区仍旧看到很多人批评它刻意卖腐,“卖腐”两个字仅仅被拿出来就可以被当作一个批判的点,这难道不是一种反常?
因为当男女之间展现出类似的互动时,绝不会有人去说他们在“卖异性恋”。
我们为什么认为“卖腐”应该被批判,一方面是苦“为了腐而腐的剧情”久矣,另一方面无非是觉得当一部剧没有被标注耽美或耽改,没有给他们一个规定的创作空间,就呈现了“腐”一样的感情,不合规也不合适罢了。
且莫说我上纲上线,我明白很多人其实并无恶意,至于如今我们把男演员去演同性影片乃至耽改剧称为“下海”,我也明白这是一种调侃的表达。
但时代的风就吹在这些网络词汇所呈现的大众文化里,当某一天,我们也不再使用“下海”这个词,不再用“卖腐”去批判剧或人,而是把这种行为当作一次演员的选择,当作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到那时候,或许我们才会有播种轻松的土壤。
配图/《不良执念清除师》《孽子》《蓝色大门》、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