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届柏林电影节,新海诚导演的新片《铃芽之旅》亮相主竞赛单元,将角逐金熊奖。这也是本届柏林主竞赛唯一一部日本电影,同时也是三部东亚地区的电影之一。作为新海诚首次进驻国际三大A类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作品,这次我们看到了他创作走向上清晰的转变。

影片《铃芽之旅》在柏林电影节完成首映后,便迅速地冲到总评分榜的榜首,甚至还超过此前口碑大爆的《过往人生》。

电影《铃芽之旅》剧组亮相柏林电影节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影片《铃芽之旅》将于3月24日在国内上映

铃芽之旅:新海诚美学的“集大成”

视觉系:新海诚视听体系建立

影片《铃芽之旅》在视觉层面上依然维持了新海诚导演的惯有风格,干净、清新、唯美。而在此之前,新海诚便早已建立起自己出色的视听体系,来支撑这套系统的运作。他的视觉风格介乎于现实与虚幻之间,在日本动画界自成一派。而支撑这套视觉体系的,是新海诚电影的世界观设定。

电影《铃芽之旅》柏林发布会

纵观新海诚导演的动画作品,现实与虚幻的关系往往都是相辅相成的。影片《秒速五厘米》中,新海诚既关照于现实,同时他又建立起虚幻的世界观,用科幻元素去填补现实缝隙。他以三维空间的时空元素包括时间、空间作为构成整部动画作品的基本要素,承担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同时,新海诚还用时间延展的概念,拓宽了二维平面表达的维度。

2007《秒速五厘米》

影片《云之彼端,约定之地》则是以“空间堆叠”的方式来进行延展;与此同时,他还在事件的时间轴上多加了一个向回穿行的时间线,让时间与空间产生重叠的感觉。

这种构建空间的方式,在2011年那部《追逐繁星的孩子》和国内票房大爆的《你的名字。》中运用地更为自如。但在《你的名字。》当中,新海诚加入了更为恒定的量,即整个宇宙。但是新海诚的宇宙是发生在六维空间的宇宙,尽管恒定,却依然产生了时间与空间的交叠。

2016《你的名字。》

新海诚通过科幻设定构建“奇观”,是一种典型的现代存在主义哲学的思考方式。时间的延展性和空间的并行性,是现代存在主义哲学的基础,由此线性时间和唯一空间完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但这恰恰就是新海诚作品中最核心的设定,正如宇宙的多维理论一样,新海诚眼中的世界具有无限层次的、能被不断打破的边界,可以无限地延展和颠覆。

2019《天气之子》

影片《天气之子》与前作均有较大的不同,但在视觉与空间构建的设定上,他采用的是空间的交互与堆叠。“门”的概念被首次引入到他的电影中,将影片的空间层次向内深挖了一步。

新海诚的新作《铃芽之旅》延续了这种堆叠方式,并直接加在时间之上;可以看出,新海诚导演的美学构建体系发生了细微的转变,维度上从少到多递进式增加,并让整个故事在一种看似线性、实则跳跃的节奏中前进。这可以看作是新海诚导演对自我的继承与修补。

2023《铃芽之旅》

世界观构建:磨灭现实与存在之间的界限

新海诚的美学体系,看似是“写实”,实则是“写意”。影片《铃芽之旅》中,处处都是意象化的描摹,这些描摹都是利用特定空间去构造,并且有着浓重的形而上意味。简言之,它们都是历史的碎片。

新海诚显然很喜欢捡拾这些历史的碎片,并用它们去拼凑完整的电影地图。影片《你的名字。》中被原子弹轰炸过的广岛与这次《铃芽之旅》中被关东大地震摧毁过的东京,并列形成历史的轴线。这就是新海诚要拼凑的故事。

影片《铃芽之旅》还相当多地利用“废墟”作为表现空间。当我们跟随主角的视角进入到废墟中,现实与虚幻发生互换,由此便进入到新海诚精心设置的视听“结界”。紧接着,又被声音与色彩制造的强烈吸入力量所包裹。再之后,“进入”便开始循环往复,在螺旋中不断上升。这样的视听设计,既是对前作《天气之子》“门”的继承,也是对《你的名字。》闪回的发扬。

而废墟正是历史碎片的具象化存在,将虚无的事物转为具象的形态,这类似于泰国导演阿彼察邦在《热带疾病》和《幻梦墓园》中的处理方法。提取历史碎片的灵魂,并将其展现为最合适的形象,再用某种介乎抽象和具体之间的视听语言表达出来,但实质上却并不模糊,反而更为清晰。

观看《铃芽之旅》无疑是一个曼妙的过程,不单是影片强大的视听带来的震撼,更是一场梦幻之旅。我们回到海报中的那幕场景,四处都是水的废弃教室中间一座孤零零的门。这幕场景紧扣影片的日文原名《铃芽户缔》,直译为“铃芽关门”。这场梦境的开始和终止,都始于动作。

跟前作《天气之子》一样,新海诚在《铃芽之旅》中也时通过肢体语言的“进入”来构建世界。而有所不同的是,影片《天气之子》仅仅构建出了半个完整的世界,另外半个却迷失在失重的情感线当中,而《铃芽之旅》却成功地让整个世界与情感塑造捆绑到了一起,成功地拧为一体。

可以说,影片《铃芽之旅》在视听美学与结构构建上,是新海诚迄今为止最为成熟、也最为完整的作品;而这部影片的表达母题,也是新海诚作品序列中最为宏大的。其完整的视听和空间构建方式,完全为宏大的母题提供了支持。

由个体性向社会性过度:日本震后民族主义表达

观察新海诚导演的作品序列,在其影像语言系统越来越成熟的同时,影片的母题表达上则一直保持对社会的关注。《云之彼端,约定之地》是对战争后遗症的回望,直戳二战后日本民众的伤痕,借此对当下日本政坛的状况进行回应。特别是在去年,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被刺杀,政治环境持续恶化,这些作品对于日本来讲意义更为重要。

2004《云之彼端,约定之地》

影片《天气之子》于2019年上映,此时全球气候变暖已经成为非常严峻的灾难议题,这使得日本近年来水灾频频。而恰好在影片上映当年的九月,日本政府就公开表示,要将福岛核电站的核废水排入到太平洋。这两个环境议题相加之下,恰好与电影《天气之子》的诞生构成了机缘巧合。

2019《天气之子》

而这部《铃芽之旅》干脆将“伤痕”母题表现得为直白。影片涉及日本历史上两次最为严重的地质灾害,一次是发生于1923年的关东大地震,一次是发生于2011年的“3.11大地震”。

新海诚是一个典型的日本左派,连续两部作品都在回应右派提出的议题,都在努力追求找到一种可以弥合分歧的方式,并且能够软性地指出日本的一些民族根性。回想《天气之子》中森岛帆高在最后关键时刻的两难抉择,我个人把这看作是日本在民族性的自私与道德约束之间的抉择,亦可看作是日本民族性格“菊与刀”的两面。

《天气之子》中的森岛帆高

但这还仅仅只是软性的暗喻,到了《铃芽之旅》,新海诚干脆就直接放开手脚,把暗喻挑得更为明白。在《天气之子》及其以前的作品当中,显然新海诚更为重视个体情绪的表达,尽管那部《云之彼端,约定之地》也有宏大的历史背景和关涉反战的母题,但主体依旧是个体的、局部的。

而在《铃芽之旅》中,新海诚转而特别注重群像的刻画,故事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丰富的前史和完整的生活境况描述。作为核心的铃芽的抉择远远超脱了个人的情感,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新海诚对日本灾后群体情绪的回应,这种抉择明显是具有共性的、而非个性的。由此完全可以看出,新海诚在创作关注点已然从个体上升到群体。

这种上升,反映在美学层面便是前文所说的结构性改变,即故事的视点始终在不断地跳动与游离,且时间线不断地在故事支线上倒回,更体现出与其一系列前作的不同之处。新海诚正是以这种方式,将人物情感彼此串联,形成群体情感的描摹。

而在纵深方向,新海诚则不断地叠加空间。整部电影中的所有空间结构,都在沿着时间线向历史延伸,关照日本民族的历史根性。繁华的东京大都市、历史悠久的名古屋、怡人的乡间风光和令人胆战心惊的废墟,在纵向上构成地质结构和文化发展的分层。其中的每一层都带着时代的积淀,一步一步地向着历史的最深处探寻。

再次回到影片海报中那一幕,当“门”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也是日本人第一次面对民族的根性问题。记得弗洛伊德曾经无数次提到过,人在面对过去、面对自我的过程中需要迈过自己的伤痕,而这往往需要巨大的毅力才能完成,民族更是如此。所以海报中的这一幕场景,可以看作是一种心理暗示,既是面对自我,也是面对民族的历史。

顺着这条历史的时间线,新海诚深挖到了日本的根性,并触及到日本人对于历史一以贯之的暧昧态度。铃芽触碰的镇石是历史的遗迹,也是日本历史的伤痛所在。当日本民族真正愿意回望灾难、回望历史的时候,才是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的开始。这其中,暗含着对日本民族性的批判,以及强烈的日本修正民族主义而非右倾纳粹主义的情绪。

新海诚亦真亦幻的独特空间美学,特别适合这个故事所追求的表达。说到底,《铃芽之旅》应该算是完全意义上的哲学心理暗示电影。它完全在暗示着日本人灾后的心态,并且想要以自己的方式为这种纠缠复杂的心态寻找解开的方法。影片中所有的堆叠,最终指向的都是全民族心理的恐惧和不可触碰,是他们心理外化的映照。

影片上映时机也非常好,恰好是又一次群体灾难的结束,可以说是应运而生。日本本土在去年11月上映后票房大爆,累计突破131亿日元,进入日本影史票房前十。该片在中国内地也已定档3月24日,十分值得走进影院观看。

作者| 我爱花生糖;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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